政治主义拯救人类

当今世界的特点:

  • 全球化骤然到来,不仅是经济全球化,还是智人这一物种的“全球化”;
  • 中国经济崛起,美国霸权地位遭到挑战;
  • 气候变化影响加剧,人类对其危害认识愈加深刻;
  • 而近期影响最为重大的,自然便是“挥之不去”的新冠疫情。

受疫情影响,长期不景气的经济再次明显衰退,全球经济发展严重受挫,许多中小企业相继倒闭,许多自由业者产业几乎面临消失的窘境。新一轮世界经济衰退不再是由世界经济内部因素引起,而是由疫情这个外部因素引起。疫情促使我们整顿国内政治、经济、安全和文化关系,而当前世界的混乱局面也迫使我们在面对变化万千的各项议题时,引入新的治理思路。
无论是在企业层面还是国家层面,我们在制定新战略时,都必须考虑到一个不可阻挡的发展方向:即新科技研发领域中前所未见的的复杂性和累积性。新科技所制造的产品和服务应以为人类的生存需要做出贡献为驱动力,而不仅仅是用来满足消费者浅薄的“心血来潮”。但在过去两百年,科技发展是由个体资本家对利润渴望所驱动的,而不是真正满足人类的需求。

“资本主义”结恶果

人类最基本和直接的需求是确保物种的延续。为了生存,我们这一勇敢的、拥有个体意识、概念性或象征性思维能力的物种——必须停止伤害地球,阻止全球变暖,努力扭转气候变化。

此外,我们必须从肉体和精神两个层面治愈自己,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态度和行为,这样才可以拯救人类和地球上其他生命。
世界范围的混乱和贫困充分证明了自由(世界)市场无法调节企业和国民经济之间的活动和关系,也无法调节不同国家或“社区”之间的活动和关系;其恶果便是人类社群遭受压迫,人类与自身天性被割裂开来。对国家和企业而言,世界市场并不是自由开放的——它只对资本自由开放,资本是市场的统治者。

事实上,“自由”的市场并不存在。世界市场现在正充斥着垄断的现象,而且这种垄断是由亚马逊、Facebook、谷歌或苹果等少数几家巨型公司造成的。

当前的世界经济衰退既然是由新冠疫情这一外部因素造成的,解决经济衰退的方法当然也必须是从外部着手。很明显,目前世界范围的混乱无疑是要归咎于资本,而资本却只集中在少数个人手中。“自由市场”的现行运作排除了国家和社区累积集体财富资本的能力。如此一来,国家和社区只能向握有资金的少数并且是隐形个人(privatus)借贷[1]。

当前的经济衰退证明,仅凭市场的力量已经无法调节世界事务;同时私人资本也没有能力统治世界。现在人们看到的是:资本主义既不能调节各个社区内部的行为和关系,也不能协调整个人类群体间的行为和关系。世界的现状已使人们对资本主义的可行性和有效性提出了质疑。

人类的出路?——政治主义

当前的危机迫使人类重新正视并评估那些冷冰冰的有关“社会”和“人性”的各种概念。智人的全球化还没有到达宣告历史、地理和政治的终结的地步;但是极可能会宣告“社会”和“人性”的终结。

我们人类属于生命世界的一个物种。当一个人从物种的角度来审视当前的紧迫课题(如环境、气候、糟糕的人类状况、病毒侵袭)时,他的关注必须锁定在人和人类生命本身以及与其相关的活动。 人类的每个个体都俱有自我意识、有认知能力、有创造力有进取心、有工作能力。每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都应该有独立行动的能力,不必服从于任何人的命令。

自从几千年前第一批文明建立以来,人类物种中的大多数人就逐渐被文明所奴役。文明的主要特征是人类中的少数个人从人类社区夺取统治权和决策权。这种现象始于亚洲和非洲大河流域,并向全球各地蔓延。统治权和决策权的不断集中化也促使共有财产向私有化转移并逐渐集中到少数人手中。

文明的奴役使得人类物种把适应生存环境的能力与权力交付给了统治者。被付于了这种权力,统治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意改变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资本主义就是这种文明特徵的现代表象。只有改变资本主义、改变文明的奴役特性,人类才有可能重获“自由“、重新回归适应环境的能力。

资本主义可以且应该被政治主义所取代。

什么是政治主义?在每个政治共同体或民族国家中,都有四个相互交织、不可分割的影响力网络或权力网络:政治或国家、经济安全和意识形态(或称基本信仰和信念体系)。

在资本主义体系里,生产关系和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主导其他三种权力网络:资本主导市场关系,市场决定经济,经济决定国家命运和人类生活状况。

在政治主义体系里,政治或公共事务的管理主导经济、安全(保护)以及意识形态(人类行为的基本原则体系)。人类及其生活社区的事物由人类自主决定。政治主义将使我们从无序、忽视和漠视中重回自控和自治。

尽管全球化的人类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来治理,但我们有可能打造一个完整的联结网络。在这个联结网络里,各个地方社区可以有效地自我管理,并取得丰硕成果。全人类事务的管理可以通过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协定和合作或者双边合作来实现。我们的生存空间将由民族国家之间的双边协定网络所联接,而不是被沉重的市场格栅所覆盖。

相对于多边协定,双边协定维护了协议双方的主权,这尤为重要,因为主权也意味着责任。资本主义最致命的弱点是:有能力有资源者规避责任,试图担大任者却又只有有限的能力和资源。

全新的“信仰”

任何人类社会或政治制度都需要一个完备的人类信仰、意识形态或宗教制度。在过去,几乎所有的行为体系和人类价值观在本质上都是神圣的。

自由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是一种世俗的信仰体系。自由主义者狂热地相信并宣称:自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终究会消除各国人民之间的一切差异,并将使每个人都受益匪浅。自由主义者引用艾伦·格林斯潘所说的:“人类努力的目的在于无休止的经济增长,人类拥有一种永不满足的动物精神,这迫使他们以囤积物质财富为乐”。相反的,思想得到解放的人类将有强烈的文化需求、也会重视文化产品中的概念性和符号性知识。

统治全球化的人类需要一个全新的信仰体系,这一体系将取代所有以往继承的、地方性的和过时的信仰体系,无论它们是神圣的体系还是世俗的体系。依我拙见,这个体系可能只是对生命的崇拜,因为它是基于地球发展起来的。

新信仰体系的另一个决定性属性应当是:把所有个人都视为全球化且相互联系的人类物种的一员,同时也意识他们也各自属于当地生存空间(Lebsraum)[2]。人类必须放弃目前对旧有国籍、阶级、原籍地或种族的身份的固化认同。相反的,应接受新的居住地作为家园,与周围人比邻而居。所有个体都自食其力,自我保卫,共同繁殖。所有的生命物种都应在地球的食物网络中有他们各自的位置。这也是我主张每个人都必须对人类学领域的知识有所涉猎的原因。

Zdravko Mrsic 兹德拉夫科·姆尔希奇
克罗地亚前外交部长和前私有化部长
March 2021

1在拉丁语里,“privatus”的意思是隐藏、遮蔽或移除。
2生活空间(Living space,又称Lebesraum)是社会地理学中重要的概念。它包括人们在地理空间开发或建造的一切:物质和社会基础设施、政治机构、学校和大学等。人类不再像兔子一样出生在开放的大自然中,而是出生在发达的生活空间中。我给生活空间的发展指数下了一个定义,它是一个相对数,一个国家每年的GDP除以一个国家的面积,再除以居民人数。2015年,如果中国的发展指数取1,美国为7,德国为80,瑞士为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