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恐怖主义
东南亚地区的局势自21世纪初以来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21世纪初，任何一位从事安全研究的专家或从事安全业务的政府人员都会指出，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安全威胁是恐怖主义。这样的观点合情合理：9.11袭击之后，东南亚地区很快就发现了“基地”组织在东南亚的分支“伊斯兰祈祷团”的细胞组织。这意味着阻止恐怖活动和了解恐怖主义激进化刻不容缓。“伊斯兰祈祷团”2002年10月在巴厘岛以及随后几番在印度尼西亚发动恐怖袭击所造成的惨重民众伤亡，进一步加强了东南亚政府打击恐怖主义的决心。恐怖主义和极端组织活动至今仍是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2017年5月至10月，“毛特”组织 (Maute Group) 在马拉维 (Marawi) 发动袭击，马拉维遭受围困，该组织与菲律宾安全部队交火五个月。据信，该组织得到了少数自称效忠 “伊斯兰国”（IS）的外国武装分子的支持。另外，有部分东南亚人在2014-2017年期间前往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这些人当中，小部分人已经回来了；但是许多人的命运（除了男性外，还有许多妇女和儿童也加入了这个组织）可能要在多年以后才可得知。大多数人或许已经死去。至于活着的人，有些可能已经醒悟，不想再与“伊斯兰国”的“宏伟大业”有任何牵扯；但小部分人可能仍坚定地致力于执行“伊斯兰国”的计划，其中包括袭击被其认为是在东南亚的合理目标。忽视恐怖主义威胁的持续影响是不明智的。2021年2月，一名20岁的新加坡穆斯林被拘留，该嫌疑人打算去加沙 (Gaza) 加入哈马斯 (Hamas)，并去犹太教堂外杀害新加坡的犹太教徒。政府机构因此需要保持警惕，并与合作伙伴共同尝试教化意欲加入恐怖组织的人，使他们恢复正常生活；当这些人被评估不再对社会构成威胁时，设法帮助他们重新融入社会。新加坡宗教改造组织 – Religious Rehabilitation Group，简称RRG – 就是其中一个新加坡政府的合作伙伴。另外还有一些国家，如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也有类似的组织。一般来说，要实现改造的目标，关键是继续观察这些获释的人员，必要时提供工作机会，尽量减少这些人再犯的风险 （即再次回到极端主义思想和活动中的风险）。
后有新的激进主义和两极分化
然而，有关各方需要了解的是，给东南亚造成极端主义威胁的因素很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2021年2月，新加坡当局宣布拘留一名信奉基督教的印度裔新加坡人。这个人在拘留时只有16岁，他受到布伦顿·塔兰特（Brenton Tarrant）的启发（后者于2019年在新西兰基督教堂对穆斯林发动屠杀），得出一个错误结论：伊斯兰教对基督教是一种生存威胁，因此，使用暴力反击是正当的。鉴于近年来因违反新加坡《国内安全法》 (Internal Security Act) 而遭扣押的人几乎都是伊斯兰激进分子，下列的问题值得我们深思：将来是否会有更多非伊斯兰被逮捕？东南亚作为一个区域与西方所遭遇的恐怖威胁在性质上有多大的不同？这些问题很值得推敲，因为近段时间以来，右翼势力在美国和欧洲部分地区造成的威胁明显增加：事实上，在一些西方国家，比起右翼极端分子所发起的攻击，那些声称效忠“伊斯兰国”的人士所俱有的破坏力显得相形见绌。在西方，许多右翼活动似乎是由“互相激进化”所驱动的：右翼组织以伊斯兰或移民所带来的生存威胁为借口而进行抗争。他们表示担心西方社会最终会被穆斯林占领，导致白人、基督教文化的覆灭。在这种互相激进化的过程中，右翼分子和极端伊斯兰主义者都以对方的负面影响为由，以一种几近变态又极具反讽意味的方式通过疯狂式的对抗，从而壮大和维系自己的组织。国家安全专家和政策制定者有必要追根溯源——从最根本的角度出发——审视个人和社会两极分化的形势，并了解这种两极化所引发的“认为诉诸暴力以达到意识形态目标为理所当然”的边缘运动。诚然，国家安全专家仍需投入大量时间追踪和阻截暴力个人和团体，但我认为，安全专家同时也应注意并努力阻止两极分化。西方的民族和社会里的一部分人正在通过社交媒体的影响力，以维护国家内部稳定为借口，排斥“外来者”或“外来思想”（包括其他种族和宗教）。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排外意味着人类回归原始的本能冲动：即拒绝一切相反观点，拒绝与其他人进行对话和讨论。这种回声室效应会导致人们相互误解，进而导致暴力行为。走上这条负面道路的个人和团体经常会基于虚假新闻、谣言和阴谋论而展开行动。阴谋论一旦被盲目接受，不只会削弱社会韧性，专家们也表明，阴谋论也会助长激进主义。
东南亚是全球社交媒体的最大受众群体之一。 移动数据在东南亚国家的普及率也非常高。也就是说，我们极易受到来自西方世界社会两极化的影响。许多东盟国家自古以来就是多元包容的。这是刻在我们DNA上的品质。所以至关重要的是，我们要设法更加包容、接受和理解区域内的各个群体。
建议
本区域的各国政府采取过许多行动来惩戒传播虚假新闻和造谣的人。 这些行动合情合理，因为政府需要通过制定法律才能授权相关机构阻止恶意行为。即便如此，应该鼓励创建相关相辅的非政府和基层组织是值得鼓励得。印尼组织MAFINDO（是主要打击假新闻的非政府组织）在这方面表现出色，无疑是东南亚打击假新闻的一个主要力量。MAFINDO与合作伙伴所做的努力众所周知且人人称赞：MAFINDO就曾在2018年的新加坡国会网络造假特别委员会上提供专家证词。正是通过分享关键的经验教训，并详述在遏制虚假新闻泛滥时遇到的挑战，大家才能获得宝贵的经验教训，从而造福东南亚其他国家。我们应该给那些承担了打击虚假新闻这一吃力不讨好的任务的非政府组织提供更多的支持，使它们能相互协作并相互加强，这将对我们大有裨益。第二个建议与第一个建议有关，即政府机构、非政府组织和智库应该组成专家级工作小组，更广泛的讨论两极分化问题——个人思想的两极分化和社会的两极分化，这些两极分化可能最终导致社会分裂。在讨论中，有关各方都需要加强批判性思维，促进更广泛的、全社会的对话。尤其是那些身为“数字原住民”的年轻人，有时可能缺乏批判性思考和深度阅读的能；他们因此需要保有一种健康的怀疑态度，才能帮助他们质疑那些有可能给他们灌输并诱发激进思想的材料。当时机成熟时，东南亚各国的相关非政府组织和机构可以聚集一堂，交换意见，协商合作。合作可以媒体扫盲运动的形式在整个教育系统以及社会中进行。
重要的是，如果这些建议得到采纳，基层组织和年轻人必须是扮演关键角色的实施者。
我们的未来取决于他们。
Sashi Jayakumar 博士于2015年4月1日就任国家安全卓越中心 （Centre of Excellence for National Security, CENS）负责人
April 2021